时间已然入夜,在王子阿穆尔的大帐中。
“上师,你怎么看这个带着一个女妖的仙人?”
王子阿穆尔深居帐内,坐在他对面的番僧,名叫赤明上人。
赤明上人形貌枯瘦,眼神却极有神,在帐中烛火映照下,更显得双目中一点火光不散:“我观这人神意内敛,必然是个有修为的仙人,他说要去北天雪海,多半是要采取里头的万年玄冰,老僧也曾听说过有不少道士和尚去那里的事,只是近年来里头多了一个大魔神,采取玄冰的难度难了何止十倍,这下若有这个人桃们趟这趟浑水,王子得到那洞中之秘,说不定就要容易很多。”
阿穆尔也双手并在脸前,目光深邃:“不错,我那弟弟随一个什么和尚去了大唐,似乎也是去寻找对付大魔神的方法,还未回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不能让他们占了先机。”
赤明上人双手开始进入了入定之姿,眉头也逐渐松缓:“殿下稍安勿躁,眼下他既然答应,接下来一切都好办。”
苏,便合上了两眼,开始进入了禅定之姿。
然而就在这大帐之外,一道极小的金色蝇虫,却将帐中的一切都看在了那一双红色复眼里,然后默默飞入黑夜之中。
鞑靼军阵中的另一处大帐中。
陈争两眼一眨,同时翻手将飞回来的金色蝇虫收回掌中,复回原先的神铁模样。
“果然有猫腻……幸亏有这神铁变化这一手……这下这北天雪海更是不得不去了。”
陈争将神铁变化的虫子所见尽收眼底,明白了这王子阿穆尔确实别有所图,于是面对起刚刚帝释天发出的问题,也终于开了口回复:“你听说过华光菩萨吗?”
“华光菩萨?”
帝释天眉头一凝:“当然知道,他如今是天庭的五显灵官,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
陈争就要再说,忽而神情一变,而同一时间,帝释天那张青蓝色的脸上也覆满煞气。
这是妖性渐起的前兆,而能激发妖性的,当然是近距离内接近的敌意杀意!
附近有人!
这一回帝释天的红发迅速飘起,戾气上升之速比之前鞑靼人包围之时更甚,陈争也很清楚,这是因为外头暗中接近的人,远远超过了当时的那些兵丁。
如果说当时还能用破邪真火压制的话,现在陈争距离她隔着好几个身位,显然已经阑及,于是陈争没办法,第一时间左手念起咒诀,催动了帝释天脖颈的金项圈。
《真空心咒》!
“额……啊啊啊啊……”
妖气上升之中,眼看就要驱动本能,冲出帐外大杀四方的帝释天,颈项上的金圈迸发出了耀眼金光,瞬间化做五道金圈,带着流光急电,捆住了帝释天一身上下,妖性被无处不至的广大法力压制,她身形顿弱,跌落在地上惨嚎。
金圈越勒越紧,几乎就像紧箍咒一般,再加上这明灭不定的闪光雷影,映照在陈争眼中。
这是他第一次催动无为老祖给的金圈,威力至此,令帝释天如此痛苦的模样,也是出乎陈争所料,他见此情景,心中也像是被揪痛了一下,眼神中瞬间一冷,抬手看也不看,就将神铁脱手飞出。
神铁此时在他手中运用更加纯熟,脱手瞬间化作了一柄金色弯刃,穿破了毡帐,在外头发出了裂帛之声,以及一声。
跑了?
陈争知道外头接近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自己偷听讲话的赤明上人,他假借入定,实则元神出窍,暗中潜入到这大帐之外,企图探听自己的虚实,自己能看见他元神的云气,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既然对方走了,陈争也无意再追击,收回了神铁。
同时帝释天的惨嚎也惊动了外头的兵士,几个鞑靼兵也被惊动跑进篱看,一进来就被这电光攒动的景象吓坏了,个个目瞪口呆。
“我在驯服妖怪,不想死的就别进来!”陈争这时心情本来就不佳,直接就对着那几个兵丁沉声吼了出去。
他声音自有威势,那几个兵丁哪里还敢违抗,赶忙退了出去。
陈争瞬间解了咒,五道金圈也回复成一道,帝释天也身形直接倒在了地上,他抬手拂起一阵烟雾,罩住帐中四周,才急忙动身去抱起已经被痛得晕过去的帝释天,将她搂在怀里,静静默运破邪真火,温暖着她的身躯,让她尽快从这剧痛之中缓解。
“没事……没事的……”他怀抱着帝释天的红发身躯,轻语柔声的抚慰,随着破邪真火绵然不绝的运转,输送到帝释天刚刚沉静下来的心扉中。
与此同时,阿穆尔帐中……
打坐当中的赤明上人原本稳当的身形顿时一阵轻颤,他陡然睁眼,口唇紧紧闭合。
此时王子阿穆尔早已安睡,赤明上人在这无人察觉之处,才幽幽长叹出一口浊气。
好险,若不是我元神躲避得及时,只怕便要被这人的飞刀所伤,这人果然法力不凡,又能制御如此妖怪,让他去北天雪山,还真是做对了。
只是……
那个陈争身边的女妖,她的妖气却似乎有些似曾相识之感,难道……她也是……
……
过去。
鞑靼大队的毡帐马队终于开始启程,前往鞑靼国的都城,河林城。
帝释天从昏昏沉沉中苏醒,眼中所见,是一片雾气缭绕之景,尽管如此,但还是能辨认出来,这里是大帐。
她缓缓起身,身上披着一阵兽皮毯,而陈争正坐在她身边不远处,闭目养神。
“醒了?”他虽闭着眼,但显然知道帝释天已然醒来。
帝释天摸了一下颈项处的金圈,昨夜这圈子发作时的威能还犹在眼前,她丝毫不怨陈争这么做,只是……
她不是凡人,身体虽然晕了过去,但元神并未沉寂,在醒来之后,身体肌肤上传来的异样温暖,让她瞬间就通过元神回溯,明白了昨夜自己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你……”
陈争没有看他:“那个金圈是我不得已之下催动的,对不起了。”
“没事,我不怪你。”帝释天此时也垂羡,莫名地有些不敢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