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半夏睁开眼睛，窗帘外依然是深沉的蓝色，凌晨四点了。太阳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出来，柳半夏已经睡不着了。
三个月前大学毕业，两个月前柳半夏开始失眠，严格的说不是睡不着，而是睡眠的时间减少了太多，这两个月他几乎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作为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精神萎靡，食欲也不振，根本没有胃口。
柳半夏点燃一支烟，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蓝色天空越来越明亮，柳半夏的心情却没有明朗起来。
四年前放弃了最热门的电子信息专业，而选择了考古这个冷门的专业。柳半夏是喜欢这个行业，他总觉得自己能够在这一行做出点儿成就。
辜负了父母的期望，来到了这个曾经的古都就学，然后在大二的时候交了一个女朋友。这是很快乐的日子，但是毕业之后的打击让柳半夏险些一蹶不振。
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隔壁的家伙也醒来了，柳半夏刚想到这里，拳头擂门的声音响起来。
“半夏，快起床了。”
柳半夏大吼道：“别吵人睡觉好不好？”
门外传来宋晓宇的大笑声，宋晓宇和柳半夏是校友，同年入学，同年毕业，同时进入了距离母校不远的考古研究所实习。说起来，柳半夏能够进入考古研究所实习，还是宋晓宇的功劳。
宋晓宇很了解柳半夏的经历，他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相识，后来就逐渐成为了朋友。
柳半夏和女朋友龚薇感情很深，宋晓宇也认为毕业之后他们两个肯定会及早成婚。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毕业前还彼此信誓旦旦，但是谁能想到龚薇早就和学院的学生处主任建立了交情。
毕业时柳半夏家里给了他十万块，让他谋求如何留校。考古专业太冷门，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留校成为导员是最好的出路之一。
龚薇说服了柳半夏，这十万块成为了龚薇开路的资金，龚薇成功留校。选择在考古研究所实习的柳半夏还在为女朋友有了安稳的工作而欣喜的时候，龚薇和学生处的主任公布了恋情。
可想而知这对柳半夏的打击有多大，从那天起柳半夏脸上就没有出现过笑容。
这个两居室的公寓，是柳半夏和宋晓宇合租。每个人分担八百块的房租，对于实习期只有两千二百元薪水的柳半夏来说不少，平时只有节俭一些，幸好女朋友单飞了，柳半夏平时的花销不大。
初秋微凉的空气让柳半夏打个哆嗦，宋晓宇瞥了一眼，这个身体虽然不健壮却也很健康的老同学，这两个月憔悴太多了。
来到了路边的包子摊，宋晓宇和柳半夏停下来，宋晓宇啜着稀粥说道：“真不想报复？那个婊子玩得太损，你就能够忍下这口气？如果你愿意，我来操办这件事情，我要让这对狗男女身败名裂。”
柳半夏放下筷子，意兴阑珊地说道：“相处了两年半，你能狠下心？她说的没错，十万块就当青春损失费了。”
宋晓宇欲言又止，柳半夏用手抓起一个包子咬着说道：“龚薇说如果我感觉亏了，她可以继续陪我，偷偷的。你说这样的女人早些离开我，不是我的幸运吗？”
宋晓宇低声嘟囔了两个字，柳半夏没听清，也猜得出来那两个字是什么。宋晓宇说道：“其实你应该告诉她，你有可能在研究所正式入职，那不比留校的前途差。”
柳半夏没回答，宋晓宇把筷子丢在地上说道：“当然，我也认为分手的确是好事。那样的女人幸好早点儿滚了，要不然你这一生就废了，哥们。”
柳半夏掏出零钱放在桌子上，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向研究所走去。宋晓宇在研究所的工作是研究各类古董，眉清目秀的柳半夏工作是在前台，负责接待前来鉴定或者出售古董的人。
前台的工作很枯燥，考古研究所的来客不多，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柳半夏来到熟悉的前台，开始擦拭桌椅。
研究所是八点半开门，柳半夏正准备拿起报纸翻阅，一个背着帆布包的中年男子有些畏缩地走进来，从衣着打扮和气色来看，应该是个农民。当然柳半夏不会完全相信，这年头什么样的骗子都有。
柳半夏放下报纸，对中年男子微笑点头，中年男子有些鬼祟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来到了柳半夏前面，他把帆布包放在桌子上，小声问道：“同志，你们这里收古董吗？”
柳半夏做个请的手势，中年男子小心翼翼打开帆布包，取出了一个坛子。柳半夏很失望，这个坛子是现代工艺，这个骗子也太不专业了。
中年男子打开坛子的盖，向后退了半步说道：“在里面。”
柳半夏不明所以，他向坛子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是一个拳头大的葫芦。柳半夏伸手拿起葫芦，这是一个色彩斑斓的葫芦，上小下大，似乎被把玩过许多年的葫芦微微泛紫，上面篆刻着道家的符箓，似乎是篆刻之后抹上了朱砂。
柳半夏拿起葫芦之后脑海微微眩晕，中年男子越发惊惧，似乎这个葫芦极为可怕。
柳半夏对于道家符箓没有专门的研究，他是在上课的时候顺便学习了一些。考古专业需要的知识很杂，道家文化是华国历史上不可忽略的一部分，至于这些符箓代表着什么意义，柳半夏和这个农民一样懵懂。
柳半夏拿着葫芦晃了晃，没有任何声音。这个葫芦的口，也就是龙头是衔接而成，衔接的部位应该是是用白铜镶嵌而成。
柳半夏放下葫芦说道：“葫芦很少有真正的古董，传承年代最久远的是唐代的匏器，也就是葫芦制成的装酒器具。你的这个葫芦应该是道家使用的器具。”
中年男子连连点头说道：“这是我家的混蛋孩子和几个同学在山里玩的时候捡到的，那山里有一个传说是仙人炼丹的地方，就是在那里的山洞捡到的。”
柳半夏皱眉，这分明是顺杆往上爬啊。柳半夏说是道家的器具，他就来个仙人炼丹的注脚。如果柳半夏说这是宫廷御用的葫芦，他岂不是要捏造出这是某个皇帝陵寝流传出来的宝物？
柳半夏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大致知道这类葫芦的价格，你应该知道西京的古玩市场有很多人是高手，七百块这个价格你应该能够出手。”
中年男子面红耳赤地说道：“这真的是在仙人炼丹的那个石洞发现，我家住在七里坳村，山上就是葛仙炼丹的地方，这个葫芦怎么也得有一两千年。”
柳半夏还没开口，一个端着紫砂茶壶的男子踱过来说道：“西京的古玩摊子上，谁不给自己的古玩搞一个大来头？这个葫芦估计你问过了许多家，没有合适的价格，便想到了我们这里。你要明白，我们是研究所，这类没有考古价值的东西不收。”
中年男子讪讪说道：“你咋能这样说话呢，我真没撒谎。我还指望卖了葫芦给孩子治病呢。”
柳半夏看着悠然品茶的男子说道：“张所长，咱们研究所的确不能收，那我个人收下好了。”
张所长微微摇头说道：“五百块，多了就亏了。”
研究所里面耳濡目染，有眼光的人很多。据柳半夏所知，研究所许多专家经常逛古玩市场捡便宜。张所长也是专家之一，这绝对是行家里手。
张所长失望转身离去说道：“方才你说是你儿子捡到，现在又说要卖了葫芦给你儿子治病，前言不搭后语。”
中年男子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激动叫道：“这真是我儿子他们捡到的，撒谎我是你儿子。我儿子捡到这个葫芦就病了，那几个同学也病了。”
柳半夏说道：“一千块。”
中年男子舔着嘴唇说道：“请大神驱邪，怎么也得一千五百块。这个葫芦至少也有一千五百年，一年一块钱不多吧。”
张所长笑得把茶水喷出来，一年一块钱，这个不专业的骗子还真有趣，古玩是这样算账的吗？更好笑的是这个叫做柳半夏的实习生，明知道这个葫芦不值钱，还如此动心，太嫩了啊。
柳半夏想起中年男子把葫芦放在坛子里带来，联想起他的儿子生病，柳半夏有些踌躇，这个东西不会真的很邪门吧。
葫芦古玩传承下来的极少，唐朝的那个匏器是传承最久远的一个，可惜早就不在华国境内。
如果这个中年男子没撒谎，也许这真是一个有年头的老物件。柳半夏迟疑着问道：“一千五？”
中年男子看出柳半夏动心了，这可是他兜售了两天遇到的最有诚意买主，他坚定说道：“一千五，要不然我宁可砸了。”
柳半夏有些肉痛，一千五啊，大半个月的薪水了。中年男子作势要用帆布包把葫芦拿起来，柳半夏取出钱包说道：“我买了，你告诉我，你的儿子得了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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